渾善達克

渾善達克，沙丘如臥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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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伏連綿，寂寥

我腳下，吐舌的蜥蜴

幾棵老榆樹，釘在大片靜默里

而遠處，一頂蒙古包的突現

頃刻間扣住，方圓八十里的驚慌

一只鷹，墨點一樣一閃

濺上天空

抬頭，天穹罩下無邊的空闊

如一頂巨大的穹廬

里面坐著落日

和幾個內心裝著山水，草地上奔走的人

一縷炊煙

她比早晨起得更早

她要趕在，早晨側身之前

活動開每一分秒的指節

分給奶桶、圈欄、炊煙

分給一次登高的遠眺

遠山、小草、鳥鳴

河流和蒼鷹，也是她一一叫醒的

在躬身與抬頭之間

一縷搖搖晃晃的炊煙，不時

要她扶上一把，一陣遠去的風

也涂滿她匆匆的指印

她確信，服侍好這個時辰

日子生動，山水年輕

而怠慢這樣一個時辰

往往要比飛逝的時光，更容易使人衰老

蘇尼特盤羊

向導用手指一點

從天地盡頭，就牽出斜陽下

一尊鐵青的馬鬃山

遠看，像蒼茫的桌面

壓著一塊石頭擺件

趨近，七個黑點

在它的紋路里，若隱若現

它們小心呼吸，攀巖、活著

凝神或望月。小心用蹄子敲打靜默

小心騰出，它們的山林

河流，草地，無邊的空闊

如幾粒褐色的石子

小心地，在時光的表層

警覺、諦聽。每滾動一下

都像偷越，自己影子的版圖

扎魯特人面巖畫

下車。回望

大片玉米地晃出蟬鳴

我們坐等，一條三股牛車道

彎曲的盡頭，另一輛車

馱來甩掉的天空

土坎上，一條攔腰斬斷的蜥蜴

尾尖，在翹

受傷的時間，倒退著來對接

同行者摟著一棵百年老榆

仿佛替歲月，摟著打盹的秋日

等一片笑聲來抬

大黑山巖石上，一張人臉

赫然出現的那一刻，仿佛說了聲

在此，我等了你們一萬年

巴彥河谷的霧

一場秋雨后

我看見三匹馬

相跟著走進一團濃霧

后來，陽光初現

濃霧漸淡。三匹馬先是隱約露出馬尾

片刻，露出油亮的馬身

如一張白紙

洇出的三點墨跡

我朝馬的方向喊了幾聲

回應我的

是大片大片的安靜

直到三匹馬消失

我沒有聽到任何響動

可能因大地潮濕

遠去的馬

把清脆的蹄聲

悄然捂進巴彥河谷

一棵樹

魯北一座大山上

只有一棵傘狀的樹

只有一棵。其他的樹

在山下，在河灣，在更遠處

一棵樹，攏下一小片陰涼

舉在大山頭頂

也許，它是怕太陽下山也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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