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夫

(資料圖片)

肖睿是縣城一所小學的模范教師。這個暑假，教育局動員年富力強的教員補充鄉村師資，身為一個女教師，她想也沒想就報了名。開學了，500多名孩子涌進校園，肖睿心中有種莫名的感動。

肖睿現年32歲，她被安排到三年級做班主任。開學第一天，她早早地來到學校，不知不覺朝著三年級的教室走去。教室的門敞著，聽聲音里邊已經有了幾個孩子。她本想一步邁進去，但里邊的說話聲又讓她止住腳步。

“劉春蕾，又坐你爺爺的花轎出嫁啦？”說話的是一個胖墩墩的男孩。男孩身旁站著幾個嘻嘻笑的同學。同學們顯然沒看見老師。

男孩說的劉春蕾，是個神情木然的女孩，她目視著黑板，并不搭理男孩……

那天，肖睿并沒有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教育那個男孩，只是在課間的時候，告訴他不要笑話別人，要尊重別人。

那么，男孩口中的“花轎”是什么意思？

一天放學，劉春蕾的爺爺來接孫女了。開的是一輛帶箱的、破舊的紅色電動三輪車，為了防曬防雨，上邊蓋了花色篷布。

肖睿一眼就看到了那輛花棚車，目送著晃晃蕩蕩的花棚車，消失在三岔路口。

不久，肖睿要孩子們填一張表格。交上來的時候，肖睿發現劉春蕾在“是否單親”欄里什么也沒寫。她當然可以要求劉春蕾如實填寫，但她實在不忍心那樣做。

肖睿突然想要孩子們以自己的爸爸媽媽或爺爺奶奶為題，寫一篇作文。

一日，肖睿突然發現校園外的花棚車不見了。下午放學，她照常出來送孩子，發現劉春蕾走得很匆忙，走的路線好像也不對。

爺爺為什么沒來接她？難道她家里出了什么事？

這時有個同學告訴她：“肖老師，花棚車停在較遠的地方了。”

這是為什么？還沒有答案的時候，又有同學向她匯報：“肖老師，劉春蕾耍小性子，不讓她爺爺接送了，她爺爺可傷心了。”

難道被同學說“花轎”之后，她討厭花棚車了？覺得坐花棚車丟人了？

肖睿覺得必須跟劉春蕾談一次了，這天她和劉春蕾坐在柳蔭下的長椅上。可肖睿還沒說幾句，劉春蕾卻露出小虎牙笑了，“肖老師，您誤會了。是我跟爺爺說好，今后我就走著上學了。您看，我的個子這么高、腿也長……”“你家距離學校5公里，要走多長時間啊。”“嘿嘿，沒關系的，我也就是早晨早走一會兒，晚上遲那么一會兒到家。”

第二天，劉春蕾的爺爺突然來學校，讓門衛把肖睿約出來：“肖老師，實在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老人搓著他那干樹枝般的手。肖睿的眼睛直直望著一臉滄桑的老人，內心掠過一絲痛。老人來找肖老師，是要肖老師幫他做孫女的思想工作，咋就不用他送了？說著老人嘆了口氣，孩子稍大點了，有心里話不跟爺爺說了。

肖睿滿口應承了老人，但她的心里真的沒有把握。

劉春蕾是個倔強的孩子。肖睿沒有立刻找劉春蕾談話，她想要多了解這個女孩。星期五她給孩子們布置了一篇作文，她本想讓孩子們在家寫，可她打消了這個念頭，要孩子們在家打好腹稿，星期一來課堂用一節課的時間完成。學生寫作文時，肖睿靜靜地坐在講桌后，她不想打擾他們。她知道有些孩子很敏感。她那一雙溫柔的眼睛里,閃爍著慈祥、關切，注視著每一個孩子。孩子們都認真地投入寫作。也許是寫到感情深處了，劉春蕾的臉紅紅的，有一陣似乎要哭了。劉春蕾寫完了，低著頭猶豫不決，最終還是作文撕了，而且是撕得粉碎。

下課鈴響，孩子們紛紛交了作業。劉春蕾也交了一頁寫得很簡單的作文，題目是《我有個幸福的家》。

而肖睿的注意力并不在這，她發現劉春蕾把撕碎的紙拋進了墻角的垃圾桶。

下一節是體育課。趁孩子們在操場的時候，肖睿回到教室。

下班了，有同事推門來喊肖睿：“肖老師一塊走啊。”肖睿笑著說：“你們先走吧，我想備一會兒課。”然后她插了門，走向垃圾桶，把別的垃圾一件件小心地挑出，然后把劉春蕾撕的紙屑輕輕倒到桌子上。

肖睿無法將這些“雪花”拼湊完整，后來她干脆找來糨糊和一張大紙，一小塊一小塊往上粘……她終于走進了一個女孩的內心世界：“爸爸媽媽離婚了，誰也不管我，這個家只剩下我可憐的爺爺，爺爺要整天下田勞動，為我買衣服，為我買書包……每天坐在花棚車里，我的心特別難受，仿佛我趴在爺爺的背上，滿耳都是爺爺沉重的喘息聲……”

肖睿頓時淚流滿面。

星期一放學，肖睿拉著劉春蕾的小手，親自把她送上校車。她告訴劉春蕾今后上學放學就坐校車了。劉春蕾的眼睛直直地望著肖老師，但她不能問理由，因為剛才她已經跟肖老師承諾，不問為什么。

看著校車緩緩開出校門，肖睿的眼睛里又出現了那臺晃晃悠悠的花棚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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